蔡维泽：“傻子與白痴真的不差”

文牙牙图片由被访者提供

参加《乐队的夏天》第二季（ “《乐夏2》”）的乐队们大部分都拥有一个“较劲核”，只不过有的写在脸上，有的没写。大家都想“红”，或是再次变“红”。再细分，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与自我较劲核”，二是“与外界较劲核”，三是“与过去较劲核”。“傻子與白痴”应该归属第一类。

在乐夏2之前，蔡维泽获得过《明日之子》第二季的冠军，大众对他个人的熟悉程度要远超过他“背后”的乐队“傻子與白痴”。尽管他的自我介绍始终都是“大家好，我是‘傻子与白痴’的主唱蔡维泽”，但除了看Live house追现场的乐迷，“傻子與白痴”这个名字还是太小众。相信这一次能与乐队成员一起站在乐夏的舞台，是蔡维泽想要的出现方式——

“大家好，我们是‘傻子與白痴’（傻白）乐队。”

傻子是“坚持自我”，白痴是“随波逐流”。蔡维泽解释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傻子是我，白痴也是我。傻子在时代里醒着，白痴在人群里装睡。人的迷茫很锋利，而坚持很笨重”。

可惜，只唱了一首《5:10 a.m.》，这支来自台北的乐队就被淘汰了。对此表示“意难平”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也由此多了一批安安静静入“坑”的歌迷，默默地把这首歌加入到音乐播放器的收藏列表当中。

这一季的乐夏似乎很喜欢玩“捞人”这个游戏，“五条人”是重点“捕捞”对象，后期傻白以“最HOT加优榜”第四名的成绩获得进入复活赛的资格，却遗憾未能在舞台上继续走下去。傻白获得复活机会让很多人觉得“我又可以了”，同时，也让另一些人满头问号：“傻白”是谁？他们怎么有这么高的人气？

“傻白”是谁？

对于蔡维泽来说，“傻白乐队里的每一个团员都值得信任，他们在各自所负责的领域都做得很好。这是事实。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

对于听众来说，傻白是一支成立于2015年的乐队。那时候的主唱蔡维泽和鼓手兼队长徐维均还是高中生。后来，他们都考入了台北的大学，吉他手郑光良和贝斯手李沂邦相继加入乐队。《5:10 a.m.》是他们最广为人知的一首歌，发表于2018年。2019年发行的《夜长梦少》是他们的首张专辑，共收录了13支歌曲，这张专辑的诞生，超出了他们原本只是想要“众筹”完成一张属于自己的实体EP的愿望。

蔡维泽是乐队中第一个来到北京的人，他在这里感受到了北京的冬天、北京的五环和北京的距离。待北京被“焐”得温暖一些了，乐队的其他成员也搬来了，大男孩们重聚在一起，排练、创作、赶通告、跑演出。有人曾问他，去过最北的地方是哪里？蔡维泽回答，“所有去过的地方都算北方。”北京不是故乡，这里有的，是机会、工作和未来。再次回到台北，朋友见到他，说他变了。

“改变就改变”，蔡维泽根本就不在乎改变这件事情，这不会影响他的判断或是其他。人就是会变的，只是他希望自己做出的选择都具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他从前是什么样，不代表他现在是什么样。只有改变才是最真实的。

《乐夏2》第一集播出的时候，蔡维泽人在台北，他有在网上关注节目，只是这里并没有太多人在看。“现在的台北很热啊，超热，每天都会下一阵雨。”蔡维泽并不喜欢夏天，不喜欢一直流汗（他喜欢待在冷气房里），但是“回到台北是一件很爽的事情，我觉得我是喜欢台北的。最主要的是台北有很多我成长的背景，是有我很多朋友的一个地方。我对台北更熟悉，而且我也感觉更舒适。”

采访蔡维泽是通过语音的形式进行的，他的声线低沉，起伏不大。由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有时候很难判断关于某个问题的回答是否已经结束。我想他应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会在完整表达自己的想法之后，加上“嗯嗯嗯嗯”这样的“语音式”句号，所以，大家在阅读以下对话时也请尝试脑补这样的结尾。

《云端》vs主唱蔡维泽：

会不会觉得这次在《乐夏2》的运气有点差？

不会啊，我觉得还不错，我觉得我比赛的运气一直还不差。

来参加之前给自己设定了什么目标？

没有啦，我们目标其实就是完整地表达傻白乐队的音乐而已。如果具体是说想要在节目里取得一个什么样的名次，我觉得所有的乐团都会给出同样的答案，一定是越高越好。但是（名次）这个部分比较不可控，我们还是比较聚焦在我们表演的内容上面。

对傻白在舞台上的表现还满意吗？有没有一些遗憾？

诶~ 我觉得我的表现还OK啊，因为我有看我的那个cut嘛，就应该没有出现太大的失误，我觉得应该是一个及格的表现啦。不会有遗憾啦，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至少对我们目前来讲，我觉得傻白是发挥出全力了。

为什么第一首歌选择《5:10 a.m.》？在选歌方面，有没有向其他专业人士，比如之前当过评委的吴青峰老师寻求建议？

我没有就参加乐夏2这件事征求青峰老师的任何建议。对啊，你也知道嘛，他现在蛮忙的。他们的乐团刚复出，所以我就不叨扰他了。然后，关于大家对于乐队有刻板印象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觉得这就是规则的一部分啊，这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如果你问我傻白为什么不选更“燃”更“爆”的歌，因为傻白本身就没有这种歌，这种歌也不是我们的强项。所以我觉得我们最终做出的选择也是合理的，能够忠实呈现出傻白的音乐风格，也能让受众做出傻白是不是他们所喜欢的音乐这个决定，决定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就是这样的。

看过《乐队的夏天》第一季吗？

有有有，第一季我有看过，也有研究过这个节目的受众群和他们在现场的表情，但是针对傻白参加比赛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实质性的帮助。

上一季的冠军是新裤子乐队，你如何看待他们的音乐？

我觉得任何人得冠军都很合理。你懂我意思吗？因为这个节目就是投票嘛，现场的观众投票。任何人得冠军都很合理，这个没有什么好讲的。然后，也因为对朋克音乐和Disco的音乐，这两方面我自己的接触都比较少啦，所以我对新裤子的音乐本身就没有关注很多，比较陌生一点，没有办法评价这个乐队是好还是不好。

这次参加《乐夏2》，傻白算不算“混入”了乐队的圈子？

这个我不知道耶，但是我们的确有认识一些好朋友啦。

我们还是比较内向一点啦。因为北京应该是有一个地方，比较多的乐队会常去那里聚聚，我们是一个来自台北的乐队，可能那样的环境和社交圈和我们的距离会比较大一点。我们确实没有很熟悉（这个圈子），但是我们确实也认识了不少那里的朋友，他们人都蛮好的。

看到节目里“重塑”有去看你们彩排。

“重塑”的话，我没有在很多私下的社交场合见过“重塑”，他们还是一个比较低调、严肃的乐队。是我挺欣赏的乐团。我不敢直接自称傻白是“重塑”的好朋友啦，对吧，他们对我们来说还是像前辈一样的感觉。

那平时都在做什么？很多粉丝也很关心你在录制《乐夏2》之前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做第二张的专辑啦，就是在为第二张专辑筹备。这就是我们今年最主要的工作。参加《乐夏2》这件事比较像是突发事件，原本不在计划内的。

第二张专辑目前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进展？
呃……我们正在努力地让它有点进展。因为我们已经有第一张专辑了，那这样势必会对我们的第二张专辑产生压力。你会想在技术上有一些突破，我觉得这很正常，所有的音乐人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我们也遇到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嗯，很单纯的原因。

那你一般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这样的问题？

其实我解决问题的方法还蛮实际的，就是会阅读一些有关于乐理的书籍，然后我会看一些分析乐曲的小影片。我在做的事情都是很针对音乐技术这方面的事。

听上去是很严肃的态度，但其实你们的音乐风格还是偏流行的，带给人的感觉很舒缓，你认为这会是矛盾的地方吗？

不会啊，我觉得。我自己看待音乐的方式是，我把音乐视为艺术的同时也视为一项技术，我觉得一项技术要登峰造极肯定是需要钻研的，所以其实，对我自己来说的话，如果写不出来就放松等灵感来的这种方式是没有什么帮助的。因为技术这个东西是需要不断练习的，你懂我意思吧。

我们写出来的很舒缓的音乐，不是在我们很舒缓的状态下写的，是我们经过紧密的思考逻辑判断，然后排列音色来营造出舒缓的状态。如果你在一个很舒缓的状态下写歌，你不一定能制造出舒缓的音乐。嗯，我觉得音乐是一个很需要去钻研的技术，然后我们用这项技术去表达情绪，而不是我们用这种情绪去表达我们的技术。我觉得（后者）是一个本末倒置的行为。

听上去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在闭关修炼，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

对对对对，有点类似这种状态。我觉得太多人把音乐视为是娱乐的产物，但是忘记它是一门技术这件事。

“你们是一支非常年轻，未来有着无限潜能的乐队，但同时在思想上和对待音乐的态度上又很成熟”，这样的状态是你喜欢的吗？

我觉得这两种状态没有什么冲突的点啦。就是，对啊，我觉得我一定是希望我们的音乐出去是成——熟——的，因为对我来说，成熟这件事情被包含在“好”的元素里面。为什么？我相信，不会有任何音乐人会希望收到的评价是，很青涩，很有潜力。大家希望的事情都是，我的音乐是好的。不会有人希望在“好”之后再附带一堆修饰的形容词，我们希望好就是好。我不会希望我们的好是因为年轻或是其他。

你不排斥“想红”这件事，那你认为的“红”的标准是什么？想要“出圈的爆红”还是“音乐圈内的红”？

我都要啊。我都想要。对我来说，你想要多红这件事情，我自己的答案是能多红就多红。如果问我想要多有钱，我的回答也是能多有钱就多有钱。如果你的问题是你想要像谁一样帅才算帅，那我的回答就是能多帅就多帅。我的标准就是永无止境，没有什么好讲的。对于傻白来说，我们就是在追求一个音乐上的好。绝对的好。绝对的好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就是在探讨这一件事。

会不会对自己太严格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觉得所有的音乐人都是这个追求。如果我们能做出第一好的音乐，为什么我们要做出第二好的音乐？所有人都想要做出更好的音乐。
我们就是一直在追求无止境的好。所有希望在音乐上有成就的人都想要追求，因为没有人定义无止境的好是什么样子的，无止境的美是什么样子的，我们都是在追求这个东西。

有一些声音认为傻白的音乐风格太过统一，期待你们有所突破；另一些声音认为这才是属于傻白的特色，应该继续保持。你在乎大家的评论吗？你觉得傻白的音乐风格是什么？
我觉得风格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啊，我们就是把音乐做出来，然后交由听众去判断。那他们喜欢的话他们就会喜欢，不喜欢的话他们就不喜欢。对我们来说，追求的音乐风格其实就是我们喜欢听的而已。

当初一个人来北京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吗？

没有啊，我决定得超随便的。反正当时节目组跟我说会提供来回机票的钱，食宿的费用，我想说我又没有什么损失而且我又有很多时间，好啊，那我就去看看。我没有什么预想，随随便便就来了。

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可能会产生一些不适应或是焦虑，这些外界的变化对你的创作有没有帮助？就好像很多优秀的艺术作品都是在比较艰难的境遇中诞生的。
我不觉得优秀的创作都来源于贫困或是痛苦，我不同意这个。我觉得创作的那个人很厉害，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而不是他环境有多么痛苦，他们的心情有多么的纠结。你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真的有很多都超痛苦的，可是他们没有诞生伟大的创作。

怎么解释很多人一旦成功了出名了就没有好作品诞生了？

不不不，我觉得大家太过渲染音乐是由情绪构成的这件事了。音乐的好来自对于音乐的观察和理解、对技术的钻研，一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你给他再多情绪上的刺激他也不会创造出好的作品。

作为一个内行人，你看其他乐队表演的时候，最注重听的是什么？

我说实话，我听一个新的音乐，接触一个新的团、看他们的表演，我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歌词唱什么。我觉得音乐好听，是对音乐最重要也最基本的事情。所以我更在乎他的音乐，他用音符排列出来的东西，他对于音色的掌控，他对于整体氛围的把控，能不能吸引到我，才是最关键的。我觉得歌词这件事情就是给音乐一个更好理解的方式而已，但我们不该用更好理解的方式去审视音乐，我们应该用听觉去审视音乐，因为听觉才是对音乐最直接的方式。

在《乐夏2》上有乐队发生了一个临时的小状况，没有歌词，只有音乐，这对你来说是没有关系的？

我觉得没有关系啊。可能有些人会觉得这个歌词没有打出来，可能会吃亏，因为歌词很重要。可是对我来说，如果我的音乐没有打动到你，那说明我的音乐本身已经不够好了，没有给你更深刻的印象。那我再给你看歌词，也没有意义，因为这首歌不会变得更好。

很多人觉得你的歌词写得很好。

其实也还好啦。因为我们现在做的歌是现代音乐嘛，又或者是pop & rock，它可能没有歌词。但是对我来说，一首歌我要唱，我一定不会把歌词写差嘛，我一定要让它还是“好的”。但并不代表我只要歌词是好的。

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特别在意的事情就是音乐。我会希望我的音乐是体面的，有一个品质在里面。

夸你音乐好和夸你帅，哪个比较让你开心？

其实还是帅比较开心。

如果不做音乐，你会去做什么？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完全没有想过？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被音乐绑架的人。我从小到大一直就是很沉迷音乐的人，从小就是很爱唱歌。

那是比较有天赋吗？

没有没有，很爱唱歌不代表很会唱歌。我从小就用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接触音乐，就是用声带发出旋律嘛。我们家对于艺术的重视程度就蛮低的。所以在我有记忆以来，就是我自己对音乐的探索，自己去进入一个新环境这种感觉。

为什么后来上大学没有选择音乐院校或是与音乐相关的专业？
当时我的想法就是好好做一份普通的工作，挣一份还不错的钱，好像蛮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我就跟大部分人一样。而且我高中读的也是普通班，如果想考音乐相关科系的话，你是需要一些相关的基础的。我没有具备那样的能力啦，所以我在选大学专业的时候还是蛮保守的。

依靠音乐谋生，是需要你经过深思熟虑，付出勇气的选择吗？

没有啊，我走上音乐这条路也很随便。我对这件事的理解就是，有太多的媒体或者太多的舆论在宣扬说，可能走上——不只是音乐，包括其他可能任何一个比较冷门的事业——这条路，他们想象一定是有一个人，在大雨滂沱下哭泣，然后要很热血、很愤懑地去决定自己的目标。这一天要变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其实生活中就很自然，既然决定了，就要在这条路上努力，没有所谓的要很有勇气，下定决心。我们都很“casual”。

做一个专业的音乐人比你预想的要更加复杂吗？

我觉得比我预想的更复杂……蛮多的。也比我预想的更艰难……蛮多的。首先，经济方面的因素是一个蛮重要的考量，因为做音乐你不会有很稳定的收入嘛。这是一个现实。那除了经济方面的因素，我也必须去涉及一些艺术方面的知识，这也是让我觉得选择音乐这条路会更复杂的一个原因。

在《夜长梦少》这张专辑里，《象牙舟》这首歌非常受欢迎，这是一首情歌吗？

是，这首歌是情歌没错。我在写这首歌的时候就是在写一个我追求的理想上的情感状态。

简约标这是一种“理想的情感状态”？题

对啊，理想就是“求而不得”啊。

那追求到最后不就是“一场空”？

我觉得一直追求，最后是一场空，对我来说是一个常态。很多人都是这样。这个环境也是这样，它是一个常态，我不会觉得它很悲伤，这件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美梦成真才真的是极少数人才有的状态。它很有稀缺性，是很少人才能达到的状态，需要达到一定阶层高度才能达到的状态。

所以，你平时不太会做梦？

不不，我很常做梦，但真的就是做梦而已。

想象中的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理想的生活对我来说有点太过遥远了。因为理想的生活包含很多，不只是物质层面的东西。对我来说，理想的生活就是我已经创造出“绝对高度”的音乐这件事情。这个事情我没有办法想象，目前的我还做不到。

为什么不乐观一点？

我是一个很实际的人，我既不悲观也不乐观，我会做出对自己最好的决定。

你是一个很容易缺乏安全感的人吗？

我觉得我自己很会制造安全感，我会说服自己现在很安全。

傻白乐队的其他成员也来啦～

《云端》vs队长兼鼓手徐维均

傻白乐队的队长好当吗？主要负责哪些工作？
傻白的团长其实蛮好当的，主要就是出一张嘴，让大家有一个精神领袖的概念。也是因为团员们都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

乐队里谁比较“难带”？
我觉得都差不多，而且严格说起来虽然我是团长但是并没有明显的上下属关系，大家都是通过沟通解决问题。

看到节目上你们与Mandarin在互相认识的时候彼此都很矜持，乐团是不是应该考虑培养一个“social担当”？目前看来，谁比较合适？
我们跟Mandarin的互动没有很矜持啊，我们相处得比较嗨的时候没被剪进去而已吧，或是我们讲了不适合播出的内容？哈哈哈哈哈哈哈，反正social担当目前是我，我也不会刻意想要social，一切顺其自然吧。

你眼中的蔡维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眼中的蔡维泽是一个很自律而且很努力的人，我跟他很熟，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是怎样子的人，很多时候我甚至会认为他不一定适合做艺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像爸妈看小孩那样，带有担心的成分，但我觉得就是因为他有他不够的时候，我们才要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努力）。

《云端》vs贝斯手李沂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