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关心了一个被抛弃在大街上的孤儿

2020年09月23日 阅读 30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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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知道斯蒂芬·茨威格是因为《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图片来自网络

有时候匮乏也是一种优势。因为读书少,最近才知道写《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小说家,写起传记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看完《巴尔扎克传》,相当震惊,准备把茨威格所有的传记作品找来系统阅读 。

不过今次先集中精力聊聊巴尔扎克:这位绝大部分时间穷困潦倒的天才,一辈子执着于找个有钱的贵妇实现财务自由和阶级跃迁,并因此扯出无数纠葛。1850年3月14日巴尔扎克终于得偿所愿,可惜新婚不到半年,他老人家便撒手人寰。巴尔扎克去世的时候只有他一直怨恨的母亲守在身旁,至于新过门的贵妇妻子则“早已回到她自己的房里去了”。

巴尔扎克在情感和经商方面总是头脑不清,每一次努力都把自己导向新的绝境,但他在文学创作上却始终开着天眼。1839年司汤达的《帕尔玛宫闱秘史》(在更多版本里该书译作《巴马修道院》、《帕尔玛修道院》)出版,反响平平,独获巴尔扎克的高度赞美。“他在成千上万本当时的书籍中恰好认出了这一本,这最为陌生的一本,并加以称赞。”

十年来,巴尔扎克一直梦想写一部名叫《大战役》的长篇小说;他也不想采用英雄主义的、多情感伤的描绘,而是最终作出一种现实主义的描写,一种老老实实的描写,既符合历史,现在也依然有效,可同时又生动鲜明。如今司汤达做出来了,巴尔扎克自己慢了一步。但是内心的充实丰富总使一个艺术家宽容大度、慷慨大方。

谁若感到自己还有上百个计划有待实现,成百部作品有待完成,不会因为另一个同时代人也创作了一部杰作而自己感觉受到侮辱,不会因而感到自尊心受到损害。巴尔扎克称赞《帕尔玛宫闱秘史》是一部杰作,是他那时代最伟大的杰作。他称此书为“有思想的文学杰作”。

他正确地认识到:
“这部宏伟的巨著只能由一个五十岁的人构思出来,并付诸实现。他那年龄精力充沛,天才成熟。”

巴尔扎克对此书内在的情节作了出色的分析,并且强调,司汤达把意大利人心理的各种形式和变形作了入木三分的描绘。他说的每一句话直到今天还依然有效。

司汤达对此感到愕然,这也非常感人。他当时在契维塔维契亚充当领事,犹如置身荒野之中,浑然不觉,简直可说遭到这篇文章的突然袭击。他起先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迄今为止,他只听到有人对他的作品发出小小不言的、小里小气的一些废话。这一次是一位他崇敬的人开口说话的声音,此人向他致意,把他视为兄弟。

我们可以从他给巴尔扎克写的信里感觉到他的心绪慌乱,他强迫自己务必收敛。可是徒劳。他开始写道: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昨天晚上,我的先生。我想,从来也没有一个作家在一份杂志里被人这样评论,而且是被这种事情上最好的法官评论。您关心了一个被抛弃在大街上的孤儿。”

司汤达为“这篇文章”表示感谢,“这是一个作家从另一个作家手里接到的最令人惊讶的文章”。

在艺术方面,司汤达和巴尔扎克一样,目光清晰。他清楚地看到,巴尔扎克和他同类,也被法兰西学院轻蔑地拒之门外。他接受巴尔扎克给予他的兄弟情谊,感到他们两个是在为别的时代而不是为他们当代创作。

“死后,我们将和那些人交换一下角色。只要我们活着,他们就有权控制我们尘世间的肉体,但是一到死亡来临,遗忘已把他们永远笼罩。”

多亏本质神秘莫测的相似,精神总会认识精神,这是多么奇妙的标记;凌驾于热闹的当代文学嘈杂喧嚣之上,这两个人宁谧安静、从容不迫,优越稳健地彼此正视对方的眼睛,这话听上去多么奇妙。

巴尔扎克的富有魔力的眼光很少像在这里一样表现得这样出类拔萃,在这里,他在成千上万本当时的书籍中恰好认出了这一本,这最为陌生的一本,并加以称赞。


维克多·雨果在巴尔扎克的葬礼上致墓前演讲,认为“伟人的逝去,给大家充满怀疑和疑虑的精神带来一阵宗教的震撼”:“在他葬进坟墓的同一天他也走向荣誉的殿堂。从今以后,他将置身于飘浮在我们头上的霭霭云层之上,跻身于我们祖国的璀璨群星之中,闪闪发光。环立在此的诸位,你们大家都将受到诱惑,对他艳羡不止。”

顺便多说一句,12年后(1862年),雨果写出了不朽名著《悲惨世界》。